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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刘妈的名字，我很愧疚。

刘伯和我们家是彬州老乡，那时候两家异地谋生的老乡加上邻居处得亲密。我的父母去世后，两家人虽然没有了上一代人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，但刘妈也许仍然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。其实刘妈是有一个亲生儿子的，印象里她的儿子已经成家有了自己的独立生活，每年只会上母亲那里去看望一两回，而且待的时间都不长。那时候刘妈和刘伯的关系好像也不好，他们之间好像很少有语言交流，都是冷冰冰的，成天各忙各的。我以为这是中国亿万家庭中的一个特殊例子，后面我把这情形告诉我的一个朋友，朋友毫不惊奇的对我说，这有什么？我的外公外婆好几十年不说一句话，不是很正常吗？！上一代人表达对自己身边人的感情总是过分含蓄，他们在骨子里也受着传统礼教的影响。

刘妈身材瘦高，常穿着一件素净的蓝色土布对襟夹袄，头发虽然早已花白，但一丝不乱，梳理的整整齐齐。我的孩子刚过满月，正是那一年的端午节，刘妈比自己得了亲孙子还要高兴，早早的做好了小孩子穿的漂亮衣服，还有虎头鞋、虎头帽，还有一只精美的香包。她抱着孩子亲了又亲，说，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有福气，你看他的脸白白胖胖，跟我的孩子小时候一样一样的。我的孩子朝她眨了眨眼睛，露出俏皮的笑容。

从那时候起，刘妈每年都要给孩子手工制作香包，没有一年断过，也没有一年重样。她的香包是用一块块碎花布拼起来的，用五色丝线缠绕，有时候做成香囊荷包，有时候做成老虎、兔子，有时候也做成一串精致的粽子，香包里填满中草药，戴在身上，满屋生香。刘妈的香包是我见过最精美最充满爱心的香包，我能想象到老人家在夜晚灯下，戴上老花镜，有板有眼的设计今年的最新图样，一针一线的密密缝合，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不够细心到位。刘妈说，香包可以驱邪祈福，她是盼着我的孩子平安快乐长大的。刘妈送的香包太多，我的孩子戴不过来，爱人就戴在自己身上出去招摇，后面我们还把那一个个无比精美的香包送给亲戚朋友。刘妈知道了后很高兴，我猜她也许是因为自己对孩子的爱得到了扩展而高兴，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手艺得到那么多人的肯定而兴奋。

我努力猜想刘妈为什么要执着的给孩子做香包呢？她是为了慰藉自己孤独的心灵，还是把自己的爱寄托在一只只香包里？想到刘妈的香包，我有浓浓的爱意，也充满深深的惆怅。

十多年里，我没有为刘妈做过任何一件事情，我甚至很少主动到她家里去上一次，我心安理得享受着她的香包馈赠，也许我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。刘妈把她母性的爱延续到我和孩子身上，而我只是把她当成普通邻居看待。

后面我们离开那个大院，与刘妈失去联系，也再没有见过她。一晃又是很多年过去，不知道刘妈的身子骨是否依然硬朗，甚至她是否已经驾鹤西去，在人世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。

又是一年端午节，到了吃粽子戴香包的日子，爱人说，我想刘妈了。我说，我也想。

这时我的眼泪流了下来。（顷存高）